『相思始觉海非深』【第七章】布棋
「Elaine小寳貝」
坎肩近来焦虑得很，他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，会长非但没有感激他将梁医生带来，还安排他守了那个杀手整整15天。
坎肩坐在椅子上，透过槛窗看了看房里似乎睡着的背影，皱着眉挠了挠后脖颈。
自从那天梁湾从张日山房间出来，与他又一次撞了个满怀，而他还捂着肚子好死不死地抛出一句“梁医生，这次撞我的是药箱不是你的头，你怎么还哭了呢？”
梁湾抬起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两下，咬着嘴唇回他“我没哭”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。
坎肩揉着肚子，心里纳闷故事不该是这么个走向啊，按理说会长这高端玩家，受了伤也不至于装晕来博取梁医生的关注啊，那既然已经这么做了，干嘛好好的又来这一出？那自己不是白白被撞这么两次了。坎肩握拳捶了捶额头，果然这男女之间的事，不是他最擅长的事。
看来当初就应该听麻雀的话，别自作主张。说起罗雀，坎肩心里有些忿忿，好多天不见人影，自由得令人发指，果然名字里有鸟就是好，能到处飞。
正琢磨着要不要改个名字，就看到张日山带着罗雀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，坎肩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，规规矩矩地站立着。
张日山对着屋子努了努嘴。
“怎么样了？”
坎肩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口水，整理了整理思路，开始汇报。
“刚关进来的时候不吃不喝的，还总闹腾着要见你，最近这两天好像是疲了，该吃吃，该喝喝，也不嚷嚷了，没事就睡。”
张日山低头笑了笑，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坎肩轻轻将门关上后，用肩膀撞了一下罗雀。
“小麻雀，你这两天飞哪儿去了？”
“中缅边境。”
“又去那儿干啥？”
罗雀负手而立，没有理会坎肩的问话，而是陷入了沉思。
当会长派自己去一趟边境陈家的时候，罗雀就差不多猜到这场为父报仇的戏码没那么简单了。
回来以后马不停蹄直接就去了会长办公室，罗雀将资料递过去，张日山不紧不慢地打开档案袋，他一页一页地翻着，嘴角露出了些许不屑。
“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。”
罗雀抿了抿唇，有件事似乎与此事无关，但他隐隐觉得不对，不知道要不要和会长说明。思忖再三，还是张了口。
“这个孩子，7岁之前查不到来处。”
张日山闻言皱起了眉。
“他不是陈金水的骨肉？”
罗雀摇了摇头。
“他们是亲父子无疑，只是这个孩子在7岁之前，陈家没有任何一人知道他和他母亲的存在。”
张日山盯着资料上那张青涩的脸看了几秒，手指敲了敲桌子。
“这就有意思了。”
昏暗的屋子里没有开灯，张日山走到床前，看了一眼上面躺着的人，伸手摁开了壁灯。床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，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，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寐。
张日山踱步到八角桌前，转身坐到了圆木凳上，他将桌上遮茶具的布料揭开，自顾自地热了壶水。
“关了几天，倒学会养精蓄锐了，适应得不错嘛。”
床上的身影动了动，良久，没有说话。
张日山抬手扇了扇壶嘴冒出的汩汩热气，将沸水注入盖碗和茶壶，转了几下又倒了出来。
“陈天宝，是吧？这个名字倒真像是陈金水能取出来的，他为了宝贝，连命都赔进去了。”
“你没资格说我父亲！”
陈天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，他气势汹汹地盯着张日山，仿佛眼里有千万把刀，随时都要投掷过来。
张日山叹了口气，到底是个孩子，沉不住气。他用镊子将茶叶由细到粗再到茶梗一一装入茶壶中，而后加入了沸水。
“说吧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
“我死也不会说的。”
“那你信不信，我真要了你的命。”
张日山眼神中透出一丝凌厉，看得陈天宝后背一阵发凉，他不由得提高了声调来掩饰自己的不安。
“好啊，你最好杀了我，否则等我出去以后你可别后悔。我杀不了你我就杀你父母，杀不了你父母就杀你妻儿，总之，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骨肉至亲的滋味！”
听到陈天宝这么说张日山有一瞬的紧张，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。那天他被他刺伤的时候，桌上放着的全部都是梁湾的照片，不知这个孩子……有没有注意到……
张日山定了定神，将茶倒入加了漏网的公道杯，语气淡漠。
“你连你所谓的仇家都不了解，还妄想报仇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看着陈天宝一脸天真的模样，张日山心里稍稍松了口气，看来，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。
“我听说自你父亲死后，你的几个叔叔都迫不及待想吞了你的家产。”
张日山伸手取下漏网，慢慢将水倒进闻香杯中，扣上品杯，快速翻转过来。
“那又怎么样？”
看着陈天宝一脸被戳中痛处的表情，张日山轻轻提起闻香杯放到鼻间嗅了嗅。
“你们孤儿寡母的，有能力抵抗吗？”
“我不在乎，我只要为我阿爸报仇！”
陈天宝喘着粗气，情绪激动起来。
张日山将杯子重重落到桌上。
“愚蠢！家都败了，报仇有何用？你考虑过你的母亲吗？”
“你闭嘴，你没资格教训我！”
“我是在陈述事实。”
一提他母亲，陈天宝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，因为他来报仇的事，他母亲并不知晓。他瘫坐在床边，像是卸去了浑身的力气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刚刚从急诊科回来的梁湾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，最近气候过于干燥，她喉咙不是很舒服。
虽然之前也遇到过几次医闹事件，但这次很明显就是徐医生的失误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急诊室突然就发生了争执。当梁湾赶过去的时候，徐医生一言不发地坐在病床边，任凭病人家属轮番谩骂。梁湾有些窝火，什么时候医院成了人们随意撒泼打滚的地方了。
正当她义愤填膺地想说些什么的时候，徐医生看到了她，冲她摇了摇头。急诊科刘主任尽力安抚着家属的情绪，终是将事情缓和了下来，也将徐医生从漩涡中拉了出来。
刘主任让他去楼上值班室休息休息，他走之后才向梁湾说明了前因后果。原来这两天徐医生有些心不在焉，才导致了今天缝合时不小心给病人造成的二次伤害。
“心不在焉……为什么？”
刘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一脸费解的梁湾。
“原因你不知道吗？”
说完笑着拍了拍梁湾的肩膀走开了。
难道是因为我吗？梁湾心里纳闷，说起来那天她从新月饭店回来，徐医生急切地跑来问她怎么不交待一句就突然跑走，手机也不拿，一直联系不到还以为她出事了。梁湾当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走得仓促，为了张日山，工作都抛下了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梁湾虽然没有告诉徐医生她的去向，但她低落的情绪都被他捕捉在眼里。她明白徐医生对自己的心意，可是她的心已经完全被那个活了一百多岁还优柔固执的男人占据了，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，别说其他人了，她快连自己都找不到了。
难道这就是徐医生缝合失误的原因……缝合……过去半个月了，张日山的伤口也该拆线了……呵，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，他那里不缺医生，不缺关心，不缺……梁湾回想起尹南风的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和她伸到她面前的手，鼻头仿佛还隐隐约约萦绕着她的香水味。
他……也不缺人照顾吧……
梁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容易被他左右，她不明白他的眼神，他的动作，他的话到底何时是真何时是假。她不明白自己连他是活了一个世纪的张副官都能接受，还有什么让他不愿和她说明。
他根本没有给过她了解他的机会，他也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自作主张，他不愿给她个明确的回应到底是顾虑还是不爱。她发现自己内心的天平偏向前者更多，她发现她在为他的所作所为找借口，她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，她竟爱他到这样深的地步了。
当心是一滴水的时候，它就作为一滴水而活着，一旦它滴入大海，它便成了海。即使它遍体鳞伤，千疮百孔，只要那个人来对它说一句，跟我走吧，它就会牵引着自己不顾一切地随他而去。
梁湾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，她想用这样的方式压抑着不受控制的内心，可喝这么多水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忍不住要向厕所奔去。
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梁湾使劲甩了甩头，拒绝自己再想起张日山和那些问题，正当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脚准备走的时候，她发现拐角人事科的门缝里，正涌出缕缕青烟，不好，着火了，梁湾没有迟疑，加快脚步向前跑去。
昏暗的房间并没有因为壁灯的光影而亮堂几分，屋内飘着的茶香却不知为何有种沁人心脾，让人安定的功效。
张日山看着瑟缩在一边的陈天宝，全然没有了刚才飞扬跋扈的模样。
“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帮我？”
陈天宝表情漠然，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。
“你不用找这种理由诓我，我今日落入你手，是我无能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，我不屑与你这种人为伍，你动手吧。”
张日山嘴角弯起。
“倒还是个敢作敢当的，可惜有勇无谋，难成大事。”
“你也不用说这话来羞辱我，我只恨自己杀不了你，愧对九泉之下的阿爸。”
张日山摇了摇头，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？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，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，谁对自己说过。
「张日山你怎么这么固执啊，你这一百多年都是这么活过来的吗？」
原来是她，思及此处，张日山嘴角不由得浮上一丝笑意。
“你嘲笑我？”
听到陈天宝的声音，张日山瞬间从回忆中抽离，他冷哼了一声。
“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，即使你杀了我，陈金水也不会复活，你陈家生意也会落入别人之手，与其做这赔本买卖，不如你先跟在我身边，待你羽翼丰满，再来打败我也不迟。”
陈天宝蓦然抬头，像看一个妖怪一样看着张日山。
“你耍我是不是？我要杀你，你还要把我留在身边？你不怕我随时取你的命？”
张日山没有说话，他拿起品杯，晃了晃里面的茶，起身走到陈天宝面前，将茶递给他。
“水常先求，火亦不后，那就要看陈家对你的重要性了。”
陈天宝皱眉沉思了一会儿，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。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不过，在我有能力彻底接管陈家之日，就是你命丧我手之时。”
张日山负手而立，挑了挑眉。
“拭目以待。”
话音刚落，罗雀推门进来，神色有些微的紧张，看到陈天宝的那一刻又努力恢复了平静。他疾步走到张日山耳边，将刚才手机里收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他。
“梁医生……出事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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